陈奕甫：独家专访《沉默的真相》导演陈奕甫：白宇非常有创造力

文/南风

《沉默的真相》大火，也让其中的几位主创得到了更多认可，比如主演白宇、原著作者紫金陈，以及新人导演陈奕甫。

这是陈奕甫执导的第一部长篇作品，和《隐秘的角落》导演辛爽一样，虽然他长剧拍摄经验不多，但对内容的把控却已经相对老练成熟。

拍《沉默的真相》之前，他刚从美国南加州大学电影制作艺术创作硕士毕业不久，科班出身的经历也让这部剧看起来更加工整，无论是光影运用还是剧情节奏，都能看出陈奕甫的创作功底。

从一开始，陈奕甫就很坚定想要拍这部剧，为了和爱奇艺达成合作，他们是所有竞争的制作团队里准备最充分的一个，细化到把改编方案、故事结构、视觉呈现、12集的剧本大纲等准备工作具体化，整个创作思路写得清清楚楚。

等到正式合作去找演员的时候，他们已经可以拿着全集剧本说服廖凡参演了，这在业内非常罕见，因为以往演员往往只能看到前5集剧本或大纲。

临近剧集播出尾声，Ifeng电影采访了陈奕甫，和他聊了聊关于《沉默的真相》的选角、创作和几场重头戏的拍摄，以及这次的收获。

以下是Ifeng电影与陈奕甫的对话。

改编初期就定好三线叙事结构

希望女性角色更加丰富多元

Ifeng电影：为什么这么坚定要拍《沉默的真相》？原著《长夜难明》最打动你的地方是什么？为此都做了哪些准备？

陈奕甫：当时看到这个小说的时候，最感动我的就是江阳那种屹立不摇的决心跟执念，还有他们几个人之间的情感，它对我而言是一个很热血、很正能量的故事。

当时一看完就觉得它非常适合做影视的改编，特别是江阳这个人，他其实是很有理想的。非常希望能够去拍这个故事。

在确定能够有机会拍这个故事的时候，我们就开始做了大量准备，跟爱奇艺和好记影业合作之后，我们开始做了具体的改编方案，里边有整体的故事结构、12集的大纲，还有视听上的呈现。

在怎么把它从小说改编成剧本，到跟摄影、美术、造型等等这些沟通上，我们都做得比较详细。方案提供到爱奇艺那边，经过几轮的沟通之后，他们就决定把这个小说交给我们做改编的工作。

我们是在一个有比较完整准备的情况下才去拍摄的，所有东西都是已经有了明确的方向跟明确的设计。所以我们拍摄的时候，整个团队是比较有信心的，能够把这个故事尽量做到最好的呈现。

Ifeng电影：在改编上，为什么做成三线叙事的结构？参与其中的演员在拍摄中如何理清逻辑？

陈奕甫：这个是在初期看完小说决定做改编的时候，就跟编剧有比较明确的讨论。我们觉得12集的体量，非常适合做成三线并行叙事的剧作结构，而且这三条线查的其实是一个案子，他们之间有一种相互承接的关系，所以我们就觉得把它做成三线并行叙事的结构会特别有趣。

它困难的点来自于，小说提供得比较多的其实是江阳那条线，严良这条线在小说中特别少，所以我们需要重新梳理整个严良的故事线。

在我们初期的剧本设定里，他比较像一个游侠。故事一开端，他就已经是一个失去家庭、失去孩子的父亲，经历过人生比较大的起伏动荡。

在这个故事线里面，他确实看似是比较平的人物，他的很多东西我们也想展现在细节中，包括他跟刘明洋的关系。

但在故事里，江阳这条线本身已经有大起大落的起伏，不希望在严良这条线上也用这样的方式去处理。

严良这个角色像是一个游侠，他是特别沉稳特别内敛的，而且他是这个故事的核心，是由他去侦破整个案件，把侯贵平跟江都没有能够平反的案件，给最终平反的。

拍摄过程中我们会特别注意演员的调度，尽可能让场景可以按照顺序来，但是拍摄肯定很难完全顺拍，会经常跳来跳去，所以很多时候我们每天到现场，也会第一时间跟演员做沟通，让他们清楚地知道每一场戏前后的因果关系。

Ifeng电影：相较原著，为什么会增加“张晓倩”“任玥婷”等女性角色？为什么会选择黄尧饰演张晓倩？原著中李静这一人物比较有争议，改编成剧后，你是怎么看待和处理这个人物的？

陈奕甫：在故事里增加这些角色，其实就是希望这个故事里面的女性角色能够更加丰富、多元化一些。

设定张晓倩这个人物有两个原因，一个是我们在故事中有九宫格照片这个设定，它需要透过一个媒介来强调，所以肯定就要有报社这条线，我们需要安排一个人物来展现。

第二是如果它单单只是有一个报社、一个人物，可能太功能化。我们就在想怎么让这条线更加丰富，这时候我们想到，在侯贵平当年的调查里，一个受害者长大以后会是什么样的一个人，如果她成为一个媒体人，或许是一个很有趣的设定。

设定她作为社会新闻界的记者，可能对她来讲是一种自愈的过程，也是一种逃避的方式，因为她一直试着去压抑自己的创伤。而且最后她站出来面对大家的时候，身为一个记者，我觉得那个能量更强。

黄尧来试戏的时候，第一回我们挑选了两场戏让她尝试，她一开口我就从她的状态中看到了张晓倩这个人物，看到了很多故事，所以选择黄尧的过程没有太多纠结，是挺快速的决定。

李静这个人物，我觉得她虽然是整个案件的始作佣者，但她的这个举动是完全可以被理解的，因为侯贵平是她的前男友，然后她遇到了这样的意外死亡，作为一个人，我觉得她会希望去找出他死亡背后的真正原因，我并不认为她有什么不对的地方。

而且，其实我们也在第12集的最后，给了李静这个角色对于整个事情内心的挣扎，她会思索大家一开始为了她的一个抉择付出了这么多，这到底是不是值得的？

Ifeng电影：片中其他几位重要角色的选择过程大概是怎样的？作为新人导演，和廖凡、宁理等资深演员合作会有压力吗？

陈奕甫：在跟廖凡、白宇、宁理他们合作之前，就看过他们的作品，凡哥是我特别喜欢的演员，他很多电影我都看过，这次能跟他合作特别开心，因为他是特别好的演员，在现场也给了我很多帮助。

宁理也是我之前有看过他演的《无证之罪》，看的时候就对李丰田这个角色印象特别深刻。当时我们想谁来演张超这个角色的时候，第一时间就想到他。

因为张超这个人物在前面出场的时候，看似是一个特别平凡的人，但在跟严良对决的时候，又有特别精明、特别有力量的感觉。这样大的反差，我们觉得宁理哥绝对是可以达到的。

跟白宇的合作，之前我对他作品的了解相对来说少一点点，但是跟他第一次碰完面之后，就觉得他是江阳最适合的人选，因为跟他对谈过程中，就看到他本身有挺多跟江阳相似的特质，他有阳光大男孩的感觉，对于某一些自己相信的东西也是特别有执念，所以决定他来出演江阳。

枪战戏重心在张晓倩是廖凡建议

江阳之死拍了三条，编剧当场感动落泪

Ifeng电影：原著作者紫金陈发微博说，觉得剧情弱化了原著高能的开头和公安局领导的官威，你们在改编中是怎么考量的？

陈奕甫：开头的那一场戏，我们在拍摄的时候，时间是比较有限的，也一直在找很多不同方式处理。或许还有其他更好的方式，但是现在大家看到的这个是我们当时觉得最合适的处理方式。

那个局长的部分，其实我们在剧本设定上就希望他更像是公安局大家庭的团队家长，所以会对人物有那样的改动。

Ifeng电影：拍最后江阳之死的那场戏时，情形是怎样的？

陈奕甫：拍这场戏之前跟白宇有一些沟通，聊这场戏的处理方式，但到了现场之后，我觉得作为导演，要更多给一些让他比较放心的空间，能自由发挥。

甚至是拍摄方式，我们选择的是固定机位拍摄，没有太多花哨的镜头语言，其实就是希望给演员一个比较安静、放松的环境，让他进入那个情绪。

我们一共拍了大概三条吧，我印象特别深的是，演完第一条的时候，编剧在现场就已经落泪了，特别感动。我们最后使用的是当时拍摄的第二条，我们觉得那条是最有感染力的。

这几条表演之间，其实都有一些细微调整。白宇是非常有创造力的，在每一次表演里面都给了一些不一样的修正跟调整。

关于江阳自杀的过程，我们最后没有选择过多展现他是怎么死的，这是一个艺术上的选择。我们觉得其实不需要过多残忍、暴力地去展现死亡的部分，反而是让大家看到更多人对此的反应，包括在会议厅里面其他警察、严良、张晓倩的反应。

这些反应同时也是观众们看到的一种感受，也是大家更加容易感同身受的。

Ifeng电影：结尾枪战戏并没有大量描述枪战场面，而是将镜头对准了张晓倩的变化，为什么会这样拍摄？

陈奕甫：最后的枪战戏其实在原剧本中，是更多着重呈现警方如何制伏反派的枪战场面上的。

但是由于拍摄周期的关系，我们拍的前几天发现如果要完全按剧本拍摄，会有大量动作戏，在我们现有的时间里要完成是相当困难的。

那时候凡哥他就提了一个想法，他觉得故事走到这里，更应该把核心聚焦在女记者身上，因为他们这场戏的核心也是想保护她，让她能够安全到公安局。

我们就觉得如果把核心放在她身上，可以看到她在枪战里是如何面对自己内心恐惧的。

这样下一场戏她站在大家面前，诉说她真正的身份，就能更大化地展现她有了怎样的心理力量为依托，去说出她真正的故事。

Ifeng电影：就整部剧来看，也几乎是没有什么大场面的，同样是因为这个原因吗？

陈奕甫：也不是，更多是因为这个故事本身就不是一个动作片，我们在写剧本的过程中，就没有写那么多动作场面。

但是在设定上，我们仍然觉得它是一个类型片，所以在特定的时候，还是有加入一些动作场面。这些场面都是服务于故事和人物的，不单单是有动作场面。

包括之前大家提到的那场双时空追车戏，是整个剧里少数的动作戏。两个人对望的那一刻也是想表现两人那种承接的关系。他们因为命运的联系，开始去查案件。

Ifeng电影：在一些大尺度场面上，听说侯贵平和李静在床上聊天那场戏之前还拍了真正的床戏，但后来删了，不过后面侯贵平之死那场戏却保留了下来。结尾江阳自杀时每个人的反应也没有全部体现，为什么会这样剪辑？

陈奕甫：这些剪辑的取舍更多是整体节奏和流畅性上的考量，我们认为有一些东西把它删除之后，更能提升一个作品的流畅度。

江阳掉钱包最难拍

参考美剧《真探3》做神转场

Ifeng电影：整部剧最难拍摄的一场戏是什么？

陈奕甫：如果一定要选择一场的话，那可能就是江阳掉钱包那场戏，因为那场戏在剧本里也是非常重要的、涉及情绪转折的一场戏。

这是一场很打动人的戏，我们就会希望白宇能很小心地去处理，把它处理到位，达到我们想要的效果，所以拍那场戏的时候，我们在拍之前就跟演员之间有很多探讨，怎么去处理，然后找到一个最合适的方式。

其实除了这场戏，还有很多场戏也都有一定难度，比如说在水站，严良跟朱伟两个人面对面对谈那场戏，那场戏相当难处理，我们拍了两次。

第一次拍的时候，我们看了初剪觉得怎么样都不太对劲，后来我们又决定再重回到那个空间里面再去拍一次，然后我们换了新的处理方式，用了新的走位、新的表演方式。

这也是我觉得戏剧特别有趣的地方，在剧本里面我们还是没有改任何台词，但是演员不同的处理方式、不同的拍摄，呈现出来的情感就会完全不一样。

Ifeng电影：你在拍摄片场，为哪些表演流泪过吗？

陈奕甫：在拍摄的过程里面，感动的戏其实特别多。那印象最深刻的、情感上有非常大触动的是江阳自杀、江阳掉钱包，以及江阳、朱伟、陈明章三兄弟要分离的那一场戏。还有在水站，朱伟见严良的那一场戏。拍摄这几场戏的时候，我都有很强烈的感受。

江阳和儿子告别的那场戏，他们亲子之间的那种情感，也是对我来说是特别触动的。

Ifeng电影：三个时空之间的转换为什么用现在的转场方案？这种拍摄方式有参考其他作品吗？

陈奕甫：在剧本开拍过程中，我们发现这样的转场是一个最合适的方式，因为它是三线并行的叙事，转场就变成了相对来说很重要的部分。

我们用了非常多相似性的转场，例如时间上的相似性，空间上或者动作上的相似性，这样它看起来就会感觉特别流畅。

另外一点，我们强调相似性，其实也是想要表现一个概念就是这三个人物有一种承接的关系，我们需要通过这样的转场，让大家看到他们的承接。

当时参考的戏也挺多的，转场的部分参考最多的是一部美剧叫做《真探》。《真探》的第三季也是三条时空的叙事，里面也有一些类似的转场。

Ifeng电影：对于整部剧拍摄过程中演员表演情绪的收放，是如何考虑的？

陈奕甫：先说三个人告别的那一场戏，那场戏我们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。

他们在戏中一共有三次类似的场景，本来剧本写的是所有人抱在了一块儿，我第一次拍的时候，感觉好像哪里不太对劲，那个情感好像没有很强烈地出来。

后来我们突然想到，处理这场戏的时候开始就让朱伟先想要抱上去，然后江阳说太矫情，这时候朱伟直接冲上去，在最后一刻陈明章也控制不了自己，突然之间抱上去。

那一下是后来我们才做的表现方式，在现场大家碰撞后，陈明章突然没有预警地抱上去之后，我们觉得那场戏就对了，因为它改变了之前三个人的状态。

像这种情感状态，我们很多会有一些事前沟通，到现场大家也会有不同的尝试。对我来说，最重要的功课是怎么在每一场戏里跟他们有更多沟通，并且找最合适的方式表现他当下的情绪。

侯贵平和李静、黄毛的那场戏，现在看到的还是侯贵平有他比较悔恨、后悔的状态，但是我们没有刻意选择他情绪特别激动的表现方式，也是整体的考量。

我们希望这个作品是有一定质感的，觉得越是情感重的场景，有时候用克制的方式去处理，那样的力量感更强大。

和戏骨演员沟通无压力

对自己初次拍摄的表现很满意

Ifeng电影：作为新人导演，在和演员沟通的时候会感到有压力或者怯场吗？

陈奕甫：在没有开拍之前大家还不熟悉的时候，因为我是第一次拍长剧集，跟这么多演员合作，确实是有一定压力跟担心的。

但是开机以后这样的担心很快就结束了，因为每位演员都特别专业、特别敬业，也非常愿意交流，大家都是为了戏好，所以拍摄的整体氛围特别好。

那个压力在拍到第三四天的时候渐渐就没有了，更多压力是来自于时间上的压力。

我们是一个三个时空的叙事，所以场景上各个部门经常有转场的部分，会花费掉比较多的时间。

Ifeng电影：这和在重庆拍摄有关吗？可能那个城市路不太好走？

陈奕甫：是的，因为它是山城，建筑基本上依山而建，而且我们不只是在重庆市区，还在郊外很多地方拍，甚至有在一些是山上很偏远的地方，所以大量时间都在转场的工作上。

选这里是因为我本身就特别喜欢重庆那个城市的结构还有线条感，那种错落的感觉非常有意思，也非常适合我们这个故事发生，而且除了重庆市区以外，它周围还有很多适合我们这个故事里面的地方。

我之前就去过重庆，当时我们还去了南京、广州和广州周边的一些地方勘景，最后在多方面考量下，我们还是选择了重庆。

Ifeng电影：拍摄之前有没有特意体验生活？

陈奕甫：有，跟编剧做了很多的采风，在剧本开发过程中，我们找到了很多人去对谈，了解一些真实的故事，尽量从真实生活里找最真实的情感，和真实生活的依据。在堪景的时候我们有去各种不同的县城、村庄。

Ifeng电影：你拍这部剧最大的收获和感触是什么？

陈奕甫：最大的收获是能够把我们都觉得特别热血、特别燃的故事视觉化，呈现在大家面前，让大家看到这群一直不放弃的人和他们的这种精神。

这是特别开心的事情，同时我在拍这个戏的过程里面认识了整个团队，还有这些演员，跟一群有共同目标的人去做一件事情是很开心的。

我对自己的这次拍摄是很满意的，这个满意来自于跟所有团队和演员之间的配合，那个过程里面大家互相学习了很多。

我是一个新导演，在每个人身上学到了很多不同的经验，这也是未来我在拍下一个作品的时候可以运用到的。

Ifeng电影：有没有看《隐秘的角落》，你如何评价？

陈奕甫：看过《隐秘的角落》，非常喜欢这部戏，里面的一些人物关系都非常丰富、丰满，是一部特别完整的作品。

《沉默的真相》今日迎来会员大结局，你看这部剧了吗？评价如何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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